第4章 人心 偏离

        秋霞往宿舍楼走去时,依然觉得浑身燥动难受,是不是因为男人衣服过于厚重?

        那T恤松松垮垮贴着皮肤是让人不舒服,亦或是半推半就与文良亲热太过恶心,那黑鬼毛手毛脚扒着自己是让人难熬,也可能是那男孩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太过别扭,那昊涛蠢笨痴愚向自己告别确实肉麻,满脸迷情模样确实自视甚高,这样一想,明明是清冷的雨夜,似乎雨点飘落带着些许灼热难受之感,满街灯光也变得模糊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拿开伞用脸颊接了些雨丝,不知不觉间迈着疲惫步伐回到走廊。

        性爱余韵未去,方才男人床榻表现证明自己身体仍旧是诱人的,性感的,令秋霞心满意得,她快步走到洗衣房,准备清洗污塌内裤。

        房间内有个女孩正在着急:“别再来找我,梁峰!每天都寻些借口搪塞我,我懒得听你编谎。”她转身气呼呼跺脚,将电话捧在手心骂道:“你没心没肺,整天勾搭来勾搭去,混蛋家伙,这次绝不会原谅你,别再来找我!”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垂下头望着脚趾,前后两句狠话将戾气倾泻完毕,像是刚从心悸里缓过来,止不住的塞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珍珍。”秋霞喊出名字,大概缘由已经猜到:“怎么回事,又和男朋友吵架?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女孩枉费感情,落得鸡飞狗跳,脾气愈发暴躁,垂着脑袋一口一个混账混蛋,粉拳紧握在面前挥舞,似是能锤死这负心薄幸男人,秋霞叹口气,接着说道:“你没事吧,来这边读书还没一年,和男朋友吵架次数比得上你们见面次数咯,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珍珍满肚子不痛快,想着梁峰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,这场恋爱成自己单方面付出,回神之间不料背后传来安慰,急忙支棱着答道:“我没事,这样吵着都成习惯了,算看透这家伙吧。”秋霞顺杆子往下爬,接着话茬说道:“我都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那家伙,成绩很差,长得一般,整天拈花惹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落寞女孩又嫌秋霞这般说法太落男友面子,扭捏着争辩:“梁峰其实也没那么不堪,唱歌很好听啊,初中高中时常上台演唱,就有一群女孩子围着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里面包括你吗?”秋霞促狭地问道:“真是难得,还以为我们乖学生蒋珍珍一心只读圣贤书,想不到两耳边上吊着一位青梅恋人。”她连啧几声,继续安慰道:“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,只管着自己青梅竹马,多把眼光往外放些,那么多男人都想追你看不到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哪会围着他跑啊,他主动追我的,初中开始一直围着我,谁知道到大学,见过这些莺莺燕燕,像是小猫见蝴蝶似的,东追西跑,也不顾及我俩感情。”蒋珍珍阐明两人恋爱地位,在这位乖乖女意识里,先跨越男女界限的那位,恋情中往往是弱势,卑微的一方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由想她围棋中后手执白,略赢老顽固老学究几目,那般畅快感受无与伦比。

        秋霞脑海中闪过一句话:女人往往会爱上丑陋而平庸的男人,但她从未信过,那梁峰面目可憎,猥琐邪恶恰像在旱厕乱爬的蛤蟆,想到日后找男子如梁峰一般,与其共同进出课堂,同桌吃饭,甚至站入婚姻殿堂,那一瞬间的想象令她浑身尽出鸡皮疙瘩,哆嗦说道:“这般模样,就珍珍你吃的下口,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梁峰手上?”秋霞已然忘记刚才与一黑矮壮汉在沙发厮杀景象。

        蒋珍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扯着衣角,红晕如爬山虎般缕缕搅动清纯脸颊:“哪有,我没吃过他那里!”这话语间意义非凡,这优等生收回目光,捂着脸颊转过身去,秋霞见珍珍默不作声,安慰道:“这事何必害羞呢,在一起确定关系名正言顺的,况且,许多人不谈恋爱看对眼都能上床呢。”她只找些羞臊话来撩拨珍珍,令那优等生更觉难堪,弯腰捂脸像日本官员鞠躬道歉一般,羞愧态势十足。

        秋霞见效果不佳,又将珍珍小手拨开,说道:“你男朋友外面花天酒地尚不愧疚,你自己说两句俏皮话就羞赧难当,这又是何必呢,你欠那臭男人什么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蒋珍珍真心佩服秋霞说话果敢直率,这等羞人事竟被指摘为俏皮话,脸色渐渐平复,说道:“他欠的我,高三毕业时将我哄到宾馆,我那时还不懂这些事,迷迷糊糊被扒光衣服,后面还……反正我不喜欢和他做那事,又痛又不舒服。”秋霞倒是想说性爱并非一无是处,有总比没有好,就像恋爱,谈总比不谈为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这些话说出只会继续刺激优等生,她看了眼珍珍,又注视着天花板轻声劝道:“亏你学习这么好,这方面事情也要用心学啊,也要技巧,否则你在床上死鱼般一趟,手筋脚筋都绷着,哪会不疼!”珍珍哪料有如此回答,怯着声音道:“这事还能学吗,梁峰床上那样子可恶的紧,游来游去像条蛇一般。”这就扯到长跑冠军强项,秋霞跃跃欲试想告些羞人知识,转念一想天色实在过晚,又说道:“自然能学,这又不是啥稀罕事,能做就能学。只是别去看那些夸张影碟,小说,把这种东西当真作践自己可不好,做爱嘛,舒服就叫出来,不舒服就喊停。今天时间过晚,下次我和你好好聊聊。”两人后续又小谈一会,随后各回宿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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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这夏初天气说变就变,早上阳光明媚,仿佛昨日大雨是场春梦,可地上泥泞,雨坑积水无不诉说着昨日老天勃然大怒,下着霹雳雷雨,这情景,与床上发愣怀疑的昊涛并无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床榻转醒之时,不见文良身影,昨夜宿醉,迷糊间遭罪不清,像男人手淫过后贤者时间般,一点一点将那回忆拾起,每拾一点就后悔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夜醒来望见文良与秋霞做爱,后悔,没阻止与秋霞做爱,后悔,随后痴汉般与其表白,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 零星断续地回忆令这男人眼仁泛白,觉得这片天地黑沉沉向他压来,又想起秋霞起床后轻声与自己告别之话:涛哥哥,我不想找个不爱我的男朋友,今晚过后我们可以是陌生人,可以是朋友,或者可以是…那女孩调皮的眨眨眼…情人,绝不会是男女朋友,那我们分手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回味这话里话外意思,更觉自己虚伪,秋霞都贴着赶着来与自己欢好,他却要寻个理由做爱,真是可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洗漱后不吃早点就出门,一是赶着上课,另一方面确实没得胃口,心上新添伤口,触着便痛,只得找些肉体疼痛分担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高个男人沿着小路汇入人流,裹着书包往教室跑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教学楼下人潮汹涌,却在歇息长椅处空出椭圆空间如呵护一个七彩肥皂泡泡,昊涛瞥去一眼,同学们都在此顿足犹豫,驻足观赏,窃窃私语,恋恋不舍,匆匆离去,一波又一波,仿佛那边有着一番千年奇景,若把那些热辣目光比作强盗海贼,那此刻长椅上想必是载满绚丽隗宝的奇妙幻境,吸引着四面八方寻宝来的众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内心忐忑不安更兼怦怦直跳,他稍微有点眩晕,晃悠悠挤入人群,向着视线聚集处瞧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长椅独坐云岚,勿须用少女形容,因为许多少女早已是装腔作势的早熟女人,勿须用女孩形容,因为许多女孩早早凋零化身平凡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未擦口红,未施粉黛,端端正正坐在那儿,就可以用来形容优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衣服没什么引人注目之处,法式黑色收腰连衣裙,半遮掩着那白皙透亮娇躯,她的发型亦没任何哗众取宠之处,发丝柔软微卷微黄,半透露着明眸亮齿脸蛋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昨日如公主般打扮全然不同,这全新模样令所有见识到云岚的人明白,她的魅力并非是衣物,饰品堆砌,这些附加只是添头,吸引众人目光的是云岚这个人:骄傲,神秘,妩媚动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黑色裙摆整齐地被丰腴腿肉压住,想必云岚入坐之前,用手稍稍拢了裙子,这必是个优雅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挺胸收腹满脸微笑,双手自然搭握在腹部,微微侧着头,望见人群中熟悉面孔后,眼睛闪出光芒,轻柔抚动身边座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同学皆面面相觑,不知云岚是向何人示意,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入坐,最后自惭形愧地退回人群。

        似半个世纪那么漫长,终有一位不知进退,恬不知耻男人颤颤巍巍走向长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岚姐……”昊涛难以承受众人逼视,像原始丛林里出洞觅食的大白兔子,徒一露面便感受恶意,饥渴目光扫射,似是无数食肉动物在暗处蓄势待发,那还待怎么样,只能垂着脑袋,攥着膝盖坐在佳人身旁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礼貌而矜持地向围观同学说道:“我看差不多到上课时间,大家快去吧。”她知道自己有足够号召力,哪怕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一个微笑,都能让人小心翼翼讨好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果如云岚所想,同学喧闹着涌入教学楼,顿时周围压力骤减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笑意盈盈递过饭团,柔声说道:“拿去,快吃吧,别给我推脱,我这边等的腿麻,没心思跟你推。”昊涛涨红脸接过饭团,在嘴便凑了凑,忍不住说道:“岚姐在这边等我做什么?今天起得太晚,文良又早早出门,只好赶着过来上课。”他不敢抬头,眼观鼻,鼻观饭团,只求身旁佳人能领会意思由他去课堂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双手另拿出个饭团,轻巧捧在嘴边,小口吃着,慢里斯条吞咽着早餐,并未理会男人拐弯抹角的絮叨话,不一会,食指将最后米粒勾入红唇,她拿出手绢从容擦拭后说道:“秋霞这妮子昨天找你上床,对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昊涛闻到这话里尖锐刺味,抬头一看,眼前是幅冷静脸孔,连在心里安慰自己听错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递过手绢给昊涛,接着说道:“秋霞很骚嘛,看你这副萎靡不振模样,怕不是被她敲骨吸髓了吧?”说话时,带着若有若无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听得这话,嘴中一滴滴米粒按捺不住,争先恐后的脱口而出,忙拿着手绢捂住,幸好只有饭粒,若是含口饮料果汁,保不准会喷出一道彩虹奇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慌得摆手连声道歉,又想着法子问道:“文良和你说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猜的!”云岚脸色阴晴不定,揣测得以证实升腾出一股怒火,她不说话,昊涛更是耸拉着脑袋,两人就这般陷入谜一般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喵……一只黄白条纹猫咪打破沉默,它不太聪明,没有识别这怪异气氛,奉承般缠绕云岚鞋子,腹中轻敲小鼓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微微弯腰轻抚猫咪脑袋,猫很舒服的眯起眼睛接受爱抚,她瞪眼说道:“我看猫有时都比人好,养它摸它还知道用行动来亲近人,碰见你这种狼心狗肺,忘恩负义的家伙,是我倒八辈子大霉,说来我从小都不顺,小学同学认为我受你这变态纠缠,被你想着法子四处尾随,初中好不容易分读两个学校,又赶着校门口来堵我,高中更不用说,害得我休学,到大学后还这般躲躲闪闪,看见我就发抖,昨日还劈腿出轨,真有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昊涛见话里尖刺愈发锋利,慌得汗毛倒竖,摆手推脱道:“岚姐,事情绝不会这样,我知道自己做过错事,还骂过你。我从小记性就很差,许多事情只能翻阅日记回味,高二那年医院出来日记不知为何锁在紫匣子里,我心里害怕不敢打开它,所以你的事情都想不起来。但我以人格保证,现在我绝没对你有一丝一毫邪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听到昊涛拍着赌咒般回答,突然停下抚摸猫咪动作,冷声问道:“我不懂,没有一丝一毫邪念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……想说……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缠着岚姐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,又想抛弃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……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……我虽然不明白那时我是怎么想的,至少现在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懂,你忘记过往就可以不用负责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岚姐,我很努力在回忆,真不知道该如何负责,我一直在吃药,病也愈发厉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是不懂,你惨与我何干,惨就是挡箭牌吗?我不跟你绕来绕去,昊涛你老实回答,你还喜欢我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岚的不懂仿佛是一记记凶狠鞭打,将这男人抽的遍体鳞伤,抽的他神志浑浑噩噩,最后嗫嗫嚅嚅说道:“我说不出来是否喜欢……或许憧憬更为贴切……我喜欢诗萍,可是她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喜欢诗萍然后就和秋霞睡觉?到底什么意思,能好好斟酌下语言再回答吗!”云岚挥手驱走猫咪,转过脸用几呈实质目光遏住男人咽喉:“我不理解,你到底迷诗萍哪一点,死心塌地从初一追到现在。答应我的事没一件记得,看见我就像老鼠一样四处乱窜,这样羞辱我很好玩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空气中满是苦涩滋味,昊涛嘴唇哆嗖着,云岚气场加之不断的置疑令其无法选择逃避,硬着头皮说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为什么会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知道为什么,却能说喜欢诗萍,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喜欢别人应该是看见他/她会心跳加速,脸颊发烫之类的感觉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说说,你感冒也会心跳加速发烧,你是喜欢上感冒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告诉我,你跑步也会这样,你喜欢上跑步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,我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岚乘胜追击,不给昊涛有任何时间思考,甚至不让他有回答问题的空挡,她依旧冷静睿智质问着男孩,将语言化作锋利匕首一刀一刀削着男孩理智的血肉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气血压至脑袋,恨不得大喝一声打断云岚喋喋不休的质问,却在其锋锐目光下打消念头,撕扯头发痛苦喘息,神志溃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昊涛,看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抬头,云岚目光是热烈的,含情脉脉的,动作是高贵的,优雅迷人的,昊涛读出这位发光天使神情中的含义:她毫无保留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爱慕,似乎用行动在告诉他,这才是真正的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头发捋至脑后,这一瞬间,男孩感觉她脸孔在耀眼光线中依然红润白皙地闪着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小手拍着丰腴大腿,柔声说道:“躺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昊涛脑袋往她大腿蹭去,这种顺服刻在他基因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大腿很温柔,轻盈绵软像飘在云端,昊涛想到自己幼年害怕难以入睡,亦是在这膝枕安抚下沉眠,他感觉云岚在保护他,照顾他,像摇篮一样哄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朦胧感觉将他带回童年,这是唯一能让幼年昊涛感到安心,温暖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闻到一股芬芳香味,是从小眷恋着的温馨滋味,与记忆中不同的是,隐约夹着花香与奶香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岚嘴巴与眼睛都快乐地冲昊涛微笑,轻柔爱抚着男孩头发,清唱般语调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曾经,有一位六岁男孩问一位美丽女孩:‘花儿会在脸上绽放吗?’女孩没有回应,男孩自言自语道:‘姐姐,如果你笑起来,花儿就会盛开在脸上。’女孩笑了,男孩得到满意的答复。后来,十二岁的男孩接着问那位女孩:‘星星会在眼里闪耀吗?’女孩那时生气,男孩自问自答道:‘姐姐,如果你笑起来,眼睛就和浩瀚星辰那般深邃。’故事最后,十六岁的男孩不想再见那位姐姐,骂她是个坏女人,要姐姐永远在他面前消失,姐姐特别伤心,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。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简单,一眼能望到底,现在姐姐回来问这位二十岁的小男生,姐姐脸上还有花吗,眼睛里还有星星吗,他还肯跟姐姐回家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候,周遭空间皆弥漫着云岚款款情意,都扑凑到昊涛身边要他明白,然而他不愿明白,但四周投来诧异目光与云岚期冀眼神不容他沉默,他起身摇头否定云岚,转身离去否定自己,念叨着:“不是这样,不是这样……绝对不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岚眼眶微红,双手合拢叹息道:“讲的这么明明白白,还这么抗拒。”她捡起手绢,回身看着小男生逃走方向,有些疲倦地说道:“谁让我这么傻,只认定你呢。”她走到校园小路,来到阳光下冷冷清清的斑驳鹅软石路,天使般脸孔变得扭曲,路两边茂密树叶挡住如恶魔般低语:“那么……等你一无所有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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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昊涛恍恍惚惚走进教室,心里仿佛黑暗里的彷徨者寻到一丝光亮,刚凑近发现是个微弱浅淡的萤火虫,只听呱地一声,黑暗里窜出一条舌头,将那小小光点吞噬殆尽,最后只余嘲弄与折磨遗留这片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觉得事情并不是如云岚所说,却反驳不出,掖着身子寻了个靠门座位,哆嗖着拿出课本,抬头四周一望,那老师并不熟悉,心里一凉。

        身边同学凑到昊涛身边,小声问道:“同学,你是来这找诗萍的吗?”原来是下意识来到诗萍教室,这么许久不少同学都认识昊涛,他灿灿地说道:“没有,早上就两节课,空闲时间随处逛逛。”那同学笑着说道:“行,哥们你这理由真牵强。”讲完也不理他,埋下脑袋玩起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诗萍坐在第一排听课,昂着细洁脖颈,依旧穿着白色纱衣,认真模样一如既往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缩首缩尾更不出声,转眼下课铃响,他拿起书包便往外冲,诗萍声音却从背后传来:“昊涛,你怎么来这边?”昊涛转过身与女孩对视,这清秀脸颊忽然令他鼓足勇气,开口说道:“来这边当然是寻美女啊,有空吗,一起走走。”诗萍眉头紧皱,昊涛这轻佻模样并不讨喜,却还是微微额首,答应道:“走吧,正好一起吃午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结伴而行,走进食堂打好饭菜,对位而坐,诗萍心事重重,撩拨几口便放下筷子问道:“昊涛,昨天就见你吞吞吐吐,现在正好没人打扰,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。”昊涛望着诗萍严肃模样,心脏似被人用棒槌击打般跳动着,他竭力地想开口说句话,来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,却发现自己如感冒般喉咙嘶哑,张嘴发不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诗萍见状,轻叹道:“昊涛,我明白你想说些什么,从初一到现在,相处快九年,就算我是块木头,也难免动心。”昊涛始料未及,诗萍竟会如此直白,磕磕巴巴臊红了脸说道:“请原谅我什么都没准备,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最好,诗萍……我……”诗萍摆手示意男人不要打断,接着说道:“初中的约定你还记得吗?我们要一路奋斗,离开这边一起去国外。”昊涛当然记得,那是个燥热夏夜,他将一份情书放入诗萍座椅,里面的字歪歪斜斜,满载懵懂少年的热烈感情,那晚,他失眠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诗萍眼神闪躲,继续说道:“你喜欢我那方面呢,昊涛,初中起你自信许多,那以后你身边就不缺示好告白的女生,如果说单纯因为感谢而喜欢我,大可不必这样,我只是恰巧出现在那边,做了一件你认为天翻地覆,改变人生,对我来说是给出一点小小善意的事。”昊涛仔细回忆着,到底为何喜欢诗萍,纯粹因为外貌?

        他当即否认,单论外貌身材,诗萍确不能与云岚比肩,甚至可以说,如云岚般耀眼女性……不对,昊涛在心里呐喊,为何会想到岚姐,甚至情不自禁得将两人比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起身走来走去,双手撑在餐桌扑在女孩面前,气势汹汹说道:“不,诗萍,你根本不了解初中的事情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,就算把心窝掏给你都不介意,我……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一直拒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了解昊涛的是你自己!”诗萍抬起头,她每次拒绝都要克服心中不安与无奈:“我不想聊以前的事,昊涛,我早已习惯身边有你的感觉,一直很谨慎地和你保持着距离,因为不想与你恋爱后痛苦分手。我时常想到如果你能多考虑自己心意,多多理解我,就不至于在此一次又一次折磨自己,甚至折磨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昊涛重新坐下,颤抖地将手扯住头发,神色恍惚地揣摩着话语间含义,他在这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察觉到诗萍的想法,更觉得自己鄙薄得像纸,而诗萍的话毫不留情地刺穿这片薄膜,想必这两年与云岚纠缠不清,令其产生误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昊涛,初中时我曾说过,感情这些事以后再说。而如今长大的我们却不再互相理解。我一直希望你陪伴我出国,每次图书馆学习都会叫上你,希望我学习时身边有你陪伴。我不希望你耗费时间在篮球或者其他方面,队长陈斌说过你退出校队完全是为我考虑,我很感动,但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诗萍深吸一口气,做着最后通牒:“昨天我考虑很久,这是最后答复,我会在图书馆等我的恋人,希望他能想了解自己心意后,真诚,果敢的坐在我身边,并且,我的恋人,我要能够占据他整个人生,他以前我并不在意,至少与我在一起,不能有任何三心二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昊涛此刻心跳徘徊在停顿与死亡之间,他不明白,为何诗萍仍在怀疑自己诚意,为何在这么多年苦追不舍之后仍会有如此想法,“我……”他再次强调:“我最在乎的……” 秋霞,这思绪翻飞间想到秋霞,昨日刚与他人上床,此刻却要强调自己对诗萍一心一意,这番虚伪令人发笑:“对不起……诗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诗萍起身要与昊涛告别,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嗫嚅说不出话,顿时那一丝坚决化作不忍心疼,想着如果他再次开口,一定将前面话语推翻,答应他便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昊涛却忽然抬起头,露出熟悉的温煦笑容,挥手告别动作却机械木楞:“再见,诗萍。”他低着头,那一阵情绪似乎被头发掩住,接着说道:“希望诗萍你能找到这样优秀的男人。”诗萍听到这句话鼻子发酸,泪水亦蓄入眼眶,她想起初中时对男孩的斥责:你撒谎啊,就算知道你骗我,我也会信你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她已不是那位懵懂少女,只会这么说:“多多保重。”昊涛亦不是那位痛哭祈求原谅的少年,他转身就走,跌跌撞撞像只打断腿的野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见,诗萍。”有时候,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见。